
不要問我住哪裡,因為我家在烏坵
啊!你家在烏坵!
嗯!
呵!烏坵在哪裡?
( 第一個問題開始了)
嗯 ~ 在金門和馬祖中間
在金門和馬祖中間,那 ~ 是馬祖嗎?(這問題在我預料中)
不!烏坵不屬於馬祖
(決定性的一刻,若問題就此打住,我可不必再傷腦筋,
反之,頭皮發麻說不完,圍觀聽眾一大堆)
喔!那你是金門人囉?
(慘了,你還是問了,遊戲正式開始)
嗯!
(我自問自答,因為這些問題我都領教過,特別是-排列順序都相同)
不!我對金門不熟,古寧頭我不清楚,小金門我沒到過,金城、尚義我不知道啦
可是 ~ 你家不是在金門嗎?
(傻笑,我假裝很少出去玩,你說的金門古蹟我都沒去過)
(事實上,我從沒到過金門,雖設籍金門,可進出從不經過金門)
哇!過年機票很難買耶!
(關鍵問題出現,堅不吐實行不通)
喔,我不搭飛機,我搭船
金門輪?還有這艘船嗎?
不!我搭軍艦。
軍艦?
(看著你 大眼無比驚奇,我 洞悉你心事 ~ ...)
男生:「你家到底在哪裡?」
(男生當過兵,約莫猜出此乃邊陲孤島,只是他沒去過或沒聽過,所以更關心)
女生,好打發,她只會問:「那你船票買了沒?」
喔!真是男女大不同,我只能在心理告訴這位小姐 ~ 喂!老百姓,軍艦是不用錢的!我不坐飛機,不搭金門輪,更沒有火車,能讓我回家的唯一工具就是「軍艦」
注意囉,是「軍艦」妳聽清楚了嗎?
我要到台中清泉崗基地,下午就必須到那報到,然後在路上閒晃,等晚上10點軍用大卡車運載 - 官。兵。民。豬肉。青菜。春聯。WD40..
車上什麼樣的人、什麼樣的貨 統統都有,活像個流動五金行。
大卡車搖晃近二個小時來到台中港,大卡車沒帆布(即使有也是破洞一堆),夜黑風高的夜晚,癲頗疾駛、冷風流竄,不管你坐哪個位,套了多少件大衣,帶了多少頂帽子、手套…統統沒用,就是一個字 ~ 「冷」。
小娃、婆婆,不分男女老少,待遇相同。
來到碼頭,風繼續吹,阿兵哥上船,我們等著,半夜十二點熱鬧著。
船,搖來晃去不知幾點到烏坵,行軍床跟著擺,高麗菜滾過來,嘔吐物晃過去,菜鳥小兵蹲地沒床位,老鳥士官有床一樣暈,只有我們烏坵人知道~從頭到尾都要抓緊鐵鍊欄杆,這是不被吊床甩尾唯一辦法。
(但 還是有人掉下來,因為鐵鍊斷了!)(十一級風大家都認了)
風大浪大,軍艦跳小艇,因為碼頭不能直接靠岸,小坵鄉親更辛苦—小艇換舢舨。
那萬一連小艇都不能靠岸怎麼辦?
怎麼辦?你說怎麼辦?
這簡單,原船原物資開回台中港,
一樣的 - 官。兵。民。豬肉。青菜。春聯。WD40..
一樣的 - 軍用大卡車
這事常常有,常常會發生。
問到我家住哪裡?說它三天三夜說不完,你的問題珠連砲似萬箭齊發,巧的是:各個發問人口徑、彈道、路線…還都相同,問完了更是ㄧ副詫異眼神望著我,我,我不是外星人,我只是不是金門人也不是馬祖人我是烏坵人,我,我只是怕你問我ㄧ連串相同的問題,
我,不要問我住哪裡,因為我家在烏坵!
我一直很怕朋友問我住哪裡,不是我的家鄉不夠好,而是我的家鄉夠特別,問題總是「申論題」讓我答不完,我拒絕回答討厭做答,因為我說的愈清楚,你反而更迷糊,所以算了。
小學時(60年代)必須到高雄搭船,航行24小時,使用出入境證,搭乘「開口笑軍艦」。
高中時(70年代)必須至台中清泉崗報到,搭軍用卡車至港口集合點名。
幸福的年代(現在)想辦法在午夜12:00前抵達港口,點名、領船票,上船囉!
一樣的搖晃、一樣的大船換小船、一樣的無法靠岸原船返回,但,已經幸福。
至少,算準時間再到台中,至少台中進可攻退可守,
現在比當年強萬倍,延航時,不必在清泉崗無地自容(沒有休息區,而我們不可能花錢租休息室,即使想花錢訂房,營區內的空房早已被阿兵哥搶光光!)
在高雄更慘,北上回家不可能,窩在金馬同鄉會個把星期不足奇,因為60年代的開口笑三十天才ㄧ班船,想回家 - 等!等!等!總有一天等到你!!
不要問我住哪裡,因為我家在烏坵!